经过贺君安的一番打点,武凌风的遗体最终体面地落葬在林边小木屋的废墟旁边,由于熟悉的家早已被烧成一片废墟,眼下又来不及动工重建,他只能让张二狗带着人架起简易的棚子,在棚子里摆出灵堂供奉逝去的亡魂。
时至深夜,天空中的五轮明月散发着凄惨的白光,仿佛在与哀事遥相呼应,贺君安和武熙语换上了纯白孝衣,跪在灵堂前的蒲苇上,一跪就从子夜跪到了三更天。
在这段最难熬的时间里,他们几乎没有开口说过什么话,保持着绝对的沉默,就像是最为虔诚的信徒一般,安安静静地双手合十,在心中默默为武凌风祈福。
“大叔……”
看着灵堂上供奉的牌位,贺君安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往昔种种,一幕幕一张张画面真真切切地冲击着他的情绪防线,就好像是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一样。
“嘶——”
张二狗耐不住寒意,赶忙命人燃起篝火取暖,其他看护也纷纷围了过来,一下子挤成了一团,就像是仓鼠在抱团取暖似的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张二狗憋不住尿意,匆匆起身跑到树丛内解手,没想到在不经意间,他发现似乎有几个看不清轮廓的人影躲在暗处,他们没有发现他,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灵堂方向,时不时还交头接耳议论一番。
张二狗眉头一皱,拔腿就往前逼了几步,大声疾呼道:“喂,你们是什么人?!”
“不好……”
他们一听到他的声音,就像是受了惊的马匹一样,二话不说扭头就跑。
张二狗可不打算放过他们,三步并作两步,像是个跨栏运动员一样以风速追上了他们,看准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就猛扑上去,硬是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:“大爷饶命,我们不是坏人......”
“不是坏人?”张二狗耸了耸肩,全然不相信他们的鬼话,“哼,你以为你张爷爷会信你的鬼话吗?”
话音刚落,看护察觉了动静,立马抄着棍子围了过来。
另外一人见同伴被擒,果断回头解释道:“张爷爷,我们都是天门村的人,瞧见林子方向有火光才来瞧瞧到底咋回事……”
“是是是......”其他几人也停下脚步,回过头连连附和道。
“编,接着编,编谎话都不会编!”张二狗一把就提起了瘦瘦小小的村人,“大半夜的躲在暗地里鬼鬼祟祟观察情况,还说自己是附近的村民,鬼才信......”
话刚说到一半,贺君安和武熙语走了过来,用惊异的眼神看着唯唯诺诺的几位天门村村里人:“你们……”
“唔,你们怎么在这里?”
武熙语认识他们,应该是村里人没错了。
“我记得你,”贺君安盯着张二狗擒住的人打量了半天,“你是不是在李淳的鸡场里帮工?”
“是是是!”他像是磕了药似的猛点头。
“害,”张二狗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,“我还以为你们是什么歹人,绕来绕去都是误会……”
“对对对,张爷爷,方才全部都是误会!”被擒住的村里人再一次猛点头,真怕他把脑袋给晃下来。
“既然如此……”张二狗将他放了下来,随后作揖赔礼道歉,“不好意思,刚才出手重了些。”
“没事没事,”一众村里人连连摇头,“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守灵了,告辞!”
说罢,他们转身就走,连头都不会一下。
“他们早该休息了,”贺君安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,“为什么还醒着,甚至在暗处观察我们的行动?”
武熙语替他们解释道:“可能是心燥睡不着,又瞧见不远处有火光,于是就结伴前来看看情况吧?”
“嗯,可能……”
在这漫长而又寒冷的黑夜里,张二狗和看护围坐在篝火前,就像是一群无家可归的难民似的,他们中有的人没穿够衣服,不止是身体打起了哆嗦,喷嚏也打个没停;有的人眼皮耷拉着,身子也摇摇晃晃的,像是随时都能倒头就睡似的;有的人肚皮发出了响亮的咕噜声,提醒他们肚子里没了食,该往肚子里加料了。
贺君安不忍心让他们陪着受苦,便开口提议了一句:“二狗子,兄弟们忙了一天都辛苦了,你带他们回去休息吧。”
张二狗缩着脖子,屁颠屁颠地跑到了贺君安身旁,俯下身在他耳畔轻声说道:“掌柜的,你看周围都是荒郊野岭,又冷又不安全,我们主要是担心你们......”
“没事,”贺君安微笑着摇了摇头,“带他们回去好好休息,别回头熬出什么病来。”
“可是......”
“没什么好可是的,就按照我说的去办。”
“要不然留下几个清醒的……”
“马上要天亮了,你再不带他们休息的话,第二天搞不好全都要趴窝。”
“这……”
就在主仆二人纠结到底该不该撤人的时候,负责收拾房间的丫鬟慌慌张张跑了过来,脸上满是焦虑与不安:“不......不好了!”
她一路跑到贺君安跟前,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好一会儿,用断断续续的话语说道:“不不不......不好了,大官人,有人……有人潜入,用鸡血……用鸡血在前厅的墙壁上写了几个字,说是……说是血盟盟主有口谕,三日之内要取你......取你性命。”
“啊?!”张二狗就像是炸了毛的公鸡,急得差点一蹦三尺高,“居然让一个大活人潜入,还在前厅用鸡血写了字,要你们干什么吃的?”
“行了,”贺君安脸色一阴,“不能怪他们,看样子是血盟的高手来了……”
武熙语听到他的话,忧心忡忡地问道:“君安,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煌南府,去其他地方暂避一阵比较好......”
“没用的,”贺君安深吸了一口气,“先是妨碍他们刺杀陆掌柜,后来又猛打他们的合作伙伴风云钱庄,接着带人捣毁了他们一个分舵……我想不到一个放过我的理由。”
“那后面该怎么办……”
张二狗张口就来:“报官吧!”
“报官有用的话,前几次计划我就让官府介入了,也不用处心积虑自己排兵布阵。”贺君安掂着下巴分析道,“目前已知的情况就是三日之内会来取我性命,对方既然留下了时限,要么是太自信,要么是警告我,目前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……”
“掌柜的,只要你说,我们就做,哪怕对手再强我们也会跟你到最后一刻!”
贺君安没有回应,因为他还没有想好对策,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计划,不,他压根没有任何计划,谈不上是超出计划。
“我需要一点时间……”
“君安,”武熙语扯住了他的衣袖,“你快去镇司衙门避一避风头,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冒险攻入衙门,等风头一过……”
“血盟的行事作风就是四个字:睚眦必报,恐怕就算躲进了宫里,也躲不过他们的追杀。”
“唔……”武熙语本应清澈的双眸充斥着忧愁的混沌,“我不想......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,这次你就听我的……去衙门避一避好不好?”
“熙语,躲避算不上解决方案......”
“求求你,”泪光在她的眼眶内直打转,“算我求求你了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,”贺君安见不得她难过,只得点头应了下来,“明天一早我就去衙门,可以吗?”
“不行,”武熙语央求道,“现在就去。”
“我要是走了,你怎么办?不行,我放不下你......”
“他们的目标是你不是我,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,只有保护好你自己,才能有余力保护我,难道不对吗?”
“逻辑上没什么问题......”
“你听我的,快去衙门避一避,兴许他们见你一直躲在里面就放弃了呢?”
此时,张二狗蹲在一旁,扭头问了身旁的看护一句:“你有没有觉得,单身是一种原罪?”
“嗯......”不止是他,其他一众看护齐刷刷地点了点头。
“张管事,”武熙语直接扭头命令起了张二狗,“麻烦你带君安去衙门,事不宜迟。”
这个语气,这个眼神,这个强调……
“呃……”张二狗愣了一下,眨了眨眼睛,过了好久才缓过神,“好好好,马上……”说着,他凭着一股蛮力强硬地扛起了贺君安,转身就朝着马匹走去。
“喂喂喂,二狗子,我什么都还没说……”
“我觉得武姑娘说得非常有道理。”
“有道理归有道理,她……”
“害,我让其他兄弟留下来保护武姑娘,你总该放心了吧?”
话音刚落,其他看护纷纷起身,向他拍胸脯保证:“掌柜的,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夫人……哦不,是武姑娘的,请您放心!”
贺君安和武熙语一听到他们默契的口误,顿时红了脸,像是两只蒸熟的膏蟹似的一路红到了耳朵根。
上马之后,贺君安依旧不舍得武熙语,骑着神骏向她依依不舍地告别: “熙语,你要保重,三天以后我一定会苟住这条命来见你。”
武熙语没有立即回话,也是沉默了片刻,随后微微沉下了头:“笨蛋......”说罢,她将白天勤留下的玉佩交给了他,“帮我保管一下,等守灵结束我就去衙门找你。”
“好。”
贺君安接过玉佩,毫不犹豫地藏入怀中。
“我走了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
“我真的走了……”
“快去吧。”
“我真的真的要走了……”
“你是在拖时间吗?”
“我真的真的真的……”
“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。”
“别别别,我走……”
“不要着急,等天一亮,守灵结束就会见面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
目送他们主仆二人风尘仆仆地离开之后,武熙语轻咬着嘴唇,闭上眼双手合十,默默向上苍祈祷......这一次不是为了武凌风,而是为了贺君安。
就在他们走后不久,数名天门村村民就像是约好了似的,提着冒热气的饭篮子朝着灵堂走来,张二狗手下的看护可不是饭桶,一见异常情况便抄起长棍围了上去,愣是将他们堵在了半道。
“你们这是干什么…….”
村里人非但没有面露怯色,反而露出了和和气气的笑容,搓着手向他们解释道:“各位,守灵辛苦了,我们是专程来送热菜热饭的!”
“热菜热饭?”其中一名看护不信他的鬼话,阴阳怪气地嘲讽道,“呵,你们村是粮食堆得要溢出来了,还是刚开了间救济堂?”
“各位有所不知,武凌风是天门村的老猎户,平日里帮了村里人不少忙,家家户户都夸他是个大善人……”
“然后呢?”看护一脸不屑地问道,“你们的粮食莫名其妙溢出来了,就众筹开了间救济堂?”
“村长得知他离世的噩耗之后痛心疾首,特命我们送来点吃的喝的犒劳陪同的守灵各位,”说着,他们将香喷喷的饭菜和几壶好酒放在了地上,从中冒出的香气顿时诱得一众看护口水直流,刚提起的警觉顿时抛诸九霄云外,“其实都是些摆不上台面的小菜小酒,不成敬意,还请各位笑纳!”说罢,他们向一众看护作揖后,转身从容地离开了,全程没有看出一丝丝不对劲的地方。
“好家伙,真香……”
大家在寒风中饥肠辘辘了大半夜,白白得了这么多好酒好菜,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跟天上掉了馅饼似的,哪还有心眼去思考?
村里人还没走远,他们便卸下伪装原形毕露,活像是一群争食的动物似的蹲地上,三五成群地分完了赃,不假思索地各自狼吞虎咽了起来。
其中一名看护吃得嘴里满是油水,一边啃着大白馒头,一边走到武熙语身旁,将一碟子精美的小菜送到她面前:“武姑娘,你身子骨本来就弱,夜里又冷又饿的可撑不住,稍微吃点垫一垫吧?”
“不用了,”武熙语摇头婉拒道,“我不是很饿……”
“害,不饿也吃两口,万一......”话刚说到一半,他的手忽然僵了一下,大白馒头无助地落到了地上,“怪了,我没……没喝过酒,头怎么……”
“你怎么了?”
“姑娘,不对劲,你快......”
话还没说完,看护像是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,一头栽倒在地上。
不止是他,其他看护也都一样,吃了村里人送来的热饭热菜以后,一个接着一个地瘫倒在了地上。
“这……”
没等武熙语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,粗布麻袋从天而降,将她整个人都罩了进去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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